昨天和前天，邻村一农民收割水稻。由于他是我们这边邻近七、八个村庄中今年唯一两家种有水稻的其一，但这个人为人厚道，比较好相处，所以很多人都跑到他田里去讨要稻草。结果，田里的稻草全部被村邻人全部抢光，还有不少人因为迟来几步没抢到稻草而懊恼不已。

上图为被其他人抢走并晾晒起来的稻草

或许，都市人对这些人疯抢稻草的行为难以理解，其实稻草在农村生活中还是大有用处的。我的记忆深处就有那蓬松暖和的稻草席和清香绵绵的稻草灰糕。当然，在农民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年代里稻草还是不受待见的。

缘何而言？

全民种植水稻时，因为稻草数量很多，处理起来很麻烦，加上很多人的皮肤对稻草有过敏现象（每次收割水稻时不少人身上会奇痒无比），故越发讨厌。

后来，一度盛行将稻草直接在大田里晒干焚烧，但因为烟雾弥漫、遮天蔽日，被好事者研究发现这种做法有诸多危害：

一、污染大气环境—农作物秸秆（如稻草）中含有氮、磷、钾、碳氢元素及有机硫等。特别是刚收割的秸秆尚未干透，经不完全燃烧会产生大量氮氧化物、二氧化硫、碳氢化合物及烟尘、氮氧化物和碳氢化合物，在阳光作用下还可能产生二次污染物臭氧等。

二、危害人体健康—秸秆焚烧产生的烟雾中含有大量的氮氧化物、光化学氧化剂和悬浮颗粒等物质。当可吸入颗粒物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对人的眼睛、鼻子和咽喉含有黏膜的部分刺激较大，轻则造成咳嗽、胸闷、流泪，严重时可能导致支气管炎发生。秸秆焚烧区域、时段均相对集中，大量烟雾对中老年和儿童及患有呼吸道疾病的人造成很大影响。

三、危害交通安全—焚烧秸秆形成的烟雾会造成空气能见度下降，可见范围降低，容易引起雾霾天气，进而引发交通事故，影响人身安全。

四、火灾隐患重重—焚烧秸秆极易引燃周围的易燃物，导致“火烧连营”，一旦引发麦田大火，往往很难控制，造成经济损失。

五、破坏土壤结构—造成农田质量下降。秸秆焚烧也入地三分，地表中的微生物被烧死，腐殖质、有机质被矿化，田间焚烧秸秆破坏了这套生物系统的平衡，改变了土壤的物理性状，加重了土壤板结，加剧了干旱，农作物的生长因而也会受到影响。

水稻，曾经是我的出生地备受人们尊崇的农作物。因为自从我懂事后，吃不饱的问题还继续困扰着我那个出生地——江西省上饶市广丰县（现为上饶市广丰区，简称广丰，下同）。因为这个地方的地理状况是“八山一水一分田”，意思是说广丰80%是山脉丘陵，而可以用于种植水稻的地方仅有1%。尤其恶劣的是，在良田奇缺的同时，水资源也严重不足，其水系流域面积亦仅占全广丰总面积的1%。显而易见，在这种地理环境条件恶劣的背景下，注定了广丰自产的水稻、大小麦等主粮的总量是很有限的。

但是，广丰却又是一个祟尚“多子多福”的地区，特别是以爱生男孩而著称于赣浙闽（广丰与浙江省的江山为邻、和福建省的蒲城相依），有的夫妻不管前面已经生育了多少个女孩，但必须要到有了男孩才会罢休。所以，在年以前，广丰有的家庭竟然有七八个女儿，二三个女儿实属司空见惯的事情。因此，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广丰总人口就超过了30万，人口出生率一直保持在6‰以上。

广丰人爱生育，为我国人口保持活力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当然，老辈广丰人也为此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这里我无法描述很多广丰人过去因为多育多生而屡受“处理”的悲惨场景。但是，因为家里女儿太多而使原本紧缺的粮食显得更加捉襟见肘，却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很多广丰家庭的真实生活状况了，尤其是以农村地区为甚。

这也就是说，由公社统一规定的人口粮食定额数量原本就很紧凑了，而当时多出生的人口很难及时上户口。这样就产生了有的家庭人多口粮少的状况，比如张三家实有人口7个，但有户口的却只有4个。这也就是说，4个人的口粮要匀给7个人吃。很显然，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当时，因为能种水稻的田全部为公社集体所有，农民私人只有一点水资源缺乏的山地，故只能种植水需求量不大、耐干旱的农作物。

广丰的山地基本上都是用来种植红薯（广丰人习称番薯，下同）的，这是因为那时候的绝大多数广丰人家里都有几个超过计划生育政策的黑户，所以那些人口多口粮少的家庭就千方百计多种些番薯，以致番薯在不少广丰人家庭特别是人口较多的家庭餐桌上竟变成了主粮。那时候，还出现了一个放在现在谁也无法理解的现象，即很多原来是商品粮户口的人每月都有一定比例的番薯干燥成品——番薯片或番薯米。

那时候还没有大型冷库设备，农民自己建造的土仓库或者是利用缓坡挖掘的土窑，都不能长时间贮存番薯。因为有时候发生番薯霉腐病，这种霉腐病能使红薯短时间全部报废不能食用，因为被霉腐病侵蚀了的番薯变得苦涩酸臭。后来，被饥饿逼疯了的广丰人，想出了把新鲜番薯切片、切碎，利用太阳晒干，还美其名曰“番薯片”、“番薯米”，以延长番薯的贮存期，以便来年春季青黄不接时可以掺杂在大米或面粉中充饥。

当然，番薯给人们不尽是苦涩酸臭的记忆。因为广丰人的主妇是聪明一族（比如我的妈妈），她们能把番薯煮一下制成番薯果脯或烘制成“番薯枣”（关于番薯枣，我妈妈烘制的番薯枣在我们这里一带很有名气，是我童年时代的最爱，我将另有专文讲述），这样一来就使原来很难入口（主要是长期吃产生了厌恶心理，这种现象有点类似当下人喜欢嫌弃糟糠之妻）的番薯变得甘甜醇香，能把现在孩子们爱吃的薯条、披萨远抛几条街！

微量的良田，种植出少量的水稻，却养育着那么多的广丰人。因此，水稻、大米在年前出生的广丰人心目中的地位甚高，几乎类似于信仰图腾。故在全国改革开放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明知种植水稻的经济收入远远低于外出做小生意或者是“做民工”（农民工），但由于祖祖辈辈都爱大米和小富即安的基因驱使着他们，故还是在田地上守望着那些曾经令他们无比向往的水稻。

但是，残酷且无情的现实将他们伤害得浑身伤痕累累——一方面由于国外粮食向国内大量倾销，使国内粮价跌跌不休。另一方面，各种农业生产要素如种子、化肥、除草剂和各种农业生产工具及器具都由所谓的“市场”操控，价格不断上涨。

更为可恶的是，由于农业生产的自然天敌如各种鸟类、兽类因为封山育林而大量繁殖，使得农民防不胜防。与此同时，因为通货膨胀引起的各种生活物资价格飞涨，使得农民的经济劣势愈发凸现。即便是收成很好的年份，将田地所产全部变现，冲抵先前投入的种子、化肥、除草剂和各种农业生产工具及器具的折旧开支，基本上所剩无几。

这样一来，农民自己及子女的身体保健治病、子女教育等开支就基本上没着落了。因此，逼迫得绝大多数农民恨不得一个硬币掰开做二个用，精打细算、小气吝啬、落后守旧在农民群体内蔚然成风。

而即便如此，农业生产依然难以养活广丰农民，因为广丰人均良田数量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穷则思变！

因为绝大多数农民多年的农业生产积攒不了几个钱，而随着子女的升学、婚嫁、修建住房等需要大把花钱的事情到来，很多农民只有举债应对，有的无奈选择高利贷。

上图为原来是种植水稻的良田现改为种植蔬菜等他用的场景

上图为原来是种植水稻的良田现改为种植蔬菜等他用的场景

在这种残酷的现实打击下，越来越多的广丰农民选择抛弃田地外出打工（有点头脑的就去承包工程或搞个体装修或做点小生意）。于是，使原本弃之如敝履的稻草也变得炙手可热，印证了物以稀为贵的定律，同时也折射出广丰农民群体的生存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