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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正文

幸运

文/潘是华

(一)

沟家村的慧娟生得身材高挑，容貌端丽，一張瓜子脸配着双丹凤眼，如远山芙蓉，说起话来显得秀外慧中。她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是生得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女孩。

九十年代未，改革开放如曰中天。慧娟和大多数女孩一样高考落榜，她心想再复读一年，圆个大学梦，可年迈父母靠的只有几分贫瘠的黄土地，种出来的一点粮食，只能勉强填饱一家人肚子。父母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无力让她去复读。自已也深知家里一贫如洗。无奈之下，只得随村里的姐妹们岀外打工，到杭洲一家服装厂找了一份工作。

俗话说得好：有姻有缘巧相遇。做泥匠的重生偶尔一次厂食堂打饭时，听到慧娟老家口音认识的。俩人见面免不了问長问短，同一个厂打工，重生做厂房工地又不远，俩人经常见面，慧娟又是老家洋塘村隔壁地方人，在外免不了显得格外亲切。久而久之，个子不高，性格内向，不善言表的重生，有时遇到慧娟因赶货加班晚了，重生很关心的把她饭和开水打好，送到寝室饭莱用开水温着，有时慧娟身体不舒服，着凉感冒，春伢不管有多忙，医院看医生。一来一往，慧娟也每次把重生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他那里。

古话说得好：“日久生情”。相处的时间长了，俩人慢慢产生了感情。几个和慧娟要好的女孩，私下偷偷的对她说，慧娟你怎么谈个这样的男朋友？无才又无貌，你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每次慧娟听到这些话，只是徽微一笑。有时女友问得急了，她发辩往身后一摔，秀眉一扬，脸色凝重，很认真的说，婚姻就像穿鞋一样，舒服于否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足唉，女友只得摇摇头，最后俩人瞒着父母私订了终身。

纸是包不住火的，此事传到慧娟父母那里，二老火冒三丈。她父亲坐在桌旁，脸色铁青，嘴巴衔着朝烟筒，边点火边叭哒，叭哒吐着烟雾，然后烟筒狠气的朝地下用力敲打着。他桌子拍得呯呯响。一张脸胀得像老南瓜皮样，手指女儿，你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嫁到做饭烧茅草，路不到二尺宽，只有几撮农户的洋塘村。下雨天黄泥路像搽了油溜滑，脚一踏身体摆来摆去，摇摇晃晃。鞋粘上的泥巴足有几斤重。村民住的都是几间低矮盖着红瓦片，到处透着光的破房子。加上重生身材矮小瘦弱，父亲早逝家又贫，俩兄弟分了家，随体弱多病的老母生活。慧娟父亲越说越来气，坚决要她俩人分手。

慧娟靠着房门，眼流泪水，双手不停地搓揉着衣角，直呆呆望着厅堂发黄的墙壁。见老父态度如此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她”长叹一口气，唉的一声”，“猛然用手把脸泪珠一抹，一个转身走回自已房间，躺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个劲地躲在被窝喔喔哭着。慧娟母亲见女儿滴水不进，心疼不得了，心想这可怎么办啊，好好的人，是会饿岀毛病的。她偷偷瞒着老头子，从鸡窝掏出几个鸡蛋，做了一碗面条端着，眼眶红红的走到床前，顺手把鼻涕一擦，“叹了一声气，遭罪啊"手拍被子边摇晃着，“娟呀,起来吃饭吧，会饿坏身子的。我不知道你到底爱他什么？嫁过去会受苦的，别犟了，只要你说出个道道，我会劝劝你父亲的。"

脸朝里躺在床上装睡的慧娟，听到这句话，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抓住母亲双臂，头伏在她怀里:"妈你真的会劝爸吗？如果真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爱重生人勤劳，诚实，本份，会体贴人。虽说家贫一点，但我们年轻，会用自已双手去创造财富。"

最终二老拗不过女儿，依了这桩婚事。

(二)

寒来暑往，眨眼间重生和慧娟结婚十几年了。随着政府越来越好政策，农村也发生了翻天复地变化，昔日整天浓烟弥漫，杂草丛生的洋塘村，如今变成了绿树环绕空气清新。池塘边用汉白玉砌成护栏，不高也不矮，显得豪华又大气。塘水清澈见底，魚儿悠闲的在水中游来游去，时不时的浮岀水面，尾巴拍打着。天空碧蓝深远。原来村前村后到处坟莹，和水牛打滚的烂泥窟窿，村民们也建成了错落有致的欧式漂亮小别墅。老年活动中心边的四角翘首，精致玲珑的小凉亭，在明亮挂满空调机的楼房群中，格外显眼。一尘不染宽敝的柏油路，从村内一直穿过村口由四根圆柱建成，显得高贵豪华的高高村牌底，直通国道。上面中间洋塘村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红红瓷漆带着油沥沥富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虽说春伢三个孩子在校读书，大的女儿十几岁了，最小的儿子也有七岁，正是家里用钱的时候，但由于夫妇俩人配合默契，重生又有一门手艺，经多年在外打拼，又舍得吃苦，加上慧娟家里生活过得稳，能精打细算，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俩人商量着，把东倒西歪老房子拆了，妻子搬砖挑沙，自已拿着砖刀砌墙，起早贪黑的建起了几层高的徽派小别墅。电器家俱一应俱全，该有的都有了。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

有时遇到家里杀鸡宰鸭，逢年过节什么的，重生早早的跑到沟家村，请岳父母聚一聚，开始几次二老觉得当初说得过份了，不好意思去，重生执意的每次去叫，二老见女婿如此孝心，心想真是“料到四脚猪，料不到二脚人。”

重生有时掏点钱他们花，二老高兴得合不拢嘴，老岳父和别人聊天时，嘴巴衔着香烟，边吐着烟雾，掉了牙的嘴唇抖抖动，笑得像弯弯的月亮，我女婿好！好！原来干皱无肉苦瓜皮般的脸，一下舒展开变得像西边晚霞样好看。

前屋的香婶逢人就说，大家看看重生真有岀息，以前村里有些人说他兄弟俩建不起新房子。瓦砾头会翻身，如今新房子建得比大家好。你们别看平时沉默寡言，他不抽烟不喝酒，夫妻恩爱，人勤劳又有孝心，我看重生真是一个不错的后生。香婶一副既嫉妒又羡慕的样子。

自从自己小楼房建成后，邻居们开着玩笑说，重生你有儿有女，老婆过世经这么好，人又贤惠，现在可以松口气，享受一下了。每当听到这些善意的玩笑，他只是淡淡一笑。想到今后儿女们要上大学，到时候用钱的地方很多，重生千方百计地想着去赚钱。只要听到哪里泥匠工资高，他就想着法子到那里去干活。每年的春节过后没几天，别人还在沉浸在节日喜庆氛围里，打着麻将扑克，重生急着岀门找事干，一直要干到腊月底，才挑着铺盖回家。

俗话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一次重生正在工地砌着砖，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恶心，续而呕吐，同伴端来开水喝了几口，坐在水泥包上，定了定神，自已想想可能近日加班，加上天气热，有点劳累的缘故，重生得没当回事，认为开点药，休息几天自会痊愈的，不料到了第二天，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大伙见他这副样子，只得买好车票送他回家。

(三)

慧娟见丈夫面容憔悴，双目无光，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发干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一时慧娟慌了手脚，摸摸丈夫额头，又翻翻眼皮，嘴巴连说这可怎么办，一时没了主意，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邻居们见他家有动静，很关心的赶过来询问，一时整个厅堂围了一大堆人，连屋檐下都站满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有的说去镇卫生院打几针吧，说不定药对路子，调养几天就会好的，有的说可能中邪吧，请道士做几天法事，驱驱邪。地方上见识广，颇有经验的水婶拨开人群，手放在围裙擦了擦，走到重生面前，看看脸色，瞧瞧舌胎，拉着重生手搭了一下脉，最后拉着慧娟的手，病来如山倒，耽误不得，医院吧。

经医院拍片，化验，CT，最后诊断结果，重生属先天性肾衰竭，需住院观察治疗。医院里，家里有点积蓄，加上村子里这个几十元，那个几佰元，亲戚朋友三、五仟，甚至万把元的捐助，医药费还能勉强维持下去。可是时间长了，医院呆着，俗话说得好，坐吃山空，加上三个孩子在校读书又要开支，医院门口小吃部一天只喝二碗粥充饥。眼看马上要捉襟见肘，重生病情还是不见好转，慧娟只得又去询问，只见大夫坐在活动靠背椅上，拨弄着手机，见有人来找他，屁股一扭椅子上整个人对着门口，他不慌不忙地扶扶眼镜，抬头瞄了一下，脸色毫无表情，把慧娟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拖起长长的男中音，不紧不慢的，“你丈夫需要换肾，要几十万元的。”一副瞧不起乡下人的样子。慧娟听到要这么多钱，一下急得额头豆大汗珠。“大夫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家该卖的东西都卖了，该借的也借了，钱也快花光了。”大夫随手将手机一歇，另一只手端起一杯清澈见底的桂花茶，猛喝一口，站起身双手舒展成十字，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扑的一下又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是吗？我说晚了吗？现在说也不迟啊！看你们生活不怎么样，干脆告诉你吧，真的搞到那么多钱，你丈夫要换肾，我们还要请上海大夫呢，现在到处都抓经济，搞效率懂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慧娟被大夫一顿数落，猛然惊醒。决定岀院，带重生去上海治疗。重生见自已病成这样，拖累了妻子，心里很内疚的说：“娟我们回家吧，穷人只能听天由命。”慧娟一把抓住丈夫双臂泪水汪汪动情的说：“不，就算砸锅买铁也要把你病治好。重生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回家后，有些手头比较宽的亲戚朋友，再次慷慨解囊，加上东借西凑，总算去上海治疗费用勉强筹齐。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重生夫妇像陈奂生进城样，初次到大都市样样觉得新鲜好奇，加上慧娟手搀扶着他，另一只手提着袋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到上海找医生看病的。俩人刚坐上巴士，身边过来几个能说会道的医托，带他俩到骗人的诊所，这好那好骗去了救命钱好几万。最后还是遇到好心人，才把医院。

经预约，挂专家号，等待，终于轮到春伢，又是拍片，化验，CT，累得焦头烂额。大夫拿着片子左看右看。他让重生躺在床上轻轻的敲打了一下腹部，大夫又很认真的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腰左侧仔细听了听，起身边洗手，边轻言细语地打听了一下家庭状况。然后很善意的和慧娟说：“我看你丈夫这种毛病不宜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且完全失去劳动能力，应靠长期服药静养，这需要昂贵的经济支岀，你们还是赶快回去，现在农村政策好，最好找当地政府救助，再也不要东奔西跑啦，会上当受骗的，你们庄稼人赚钱不容易。”

(四)

自从上海回来后，渐渐的花光了所有和蓄，家里该变卖的，都变卖了，大女儿因交不起学费而不得不辍学，出外打工，二个儿子成绩不错，自从重生生病后，读书费用一直由亲戚资助着。

由于家贫，无钱医治，断了药，重生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坐在门口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头，想要抬起和人打招呼又垂下。他一只手压住腹部，眉头紧蹙着。地方上大学毕业，自主创业做电商的好友小雪，见慧娟家一下变成这样，万一重生有个三长俩短，那可是顶梁柱啊，这可怎么办。她把重生生病资料拿去，在网上搞起了水滴筹，可好心人捐出来的款杯水车薪，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无奈之下，慧娟想到上海大夫的一番话，心一横决定找一下村委会，反映一下家里的实际困难，可想到以前听别人讲老百姓办点事是要红包香烟的，自已亲戚朋友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慧娟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拿不定主意。

小雪见她迟迟不去找政府，知道慧娟有顾虑。对她讲，现在政策这么好，政务都是透明的，上面天天讲扶贫，你家这么困难，不要担心，政府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第二天上午，慧娟早早的来到村委会，脚刚迈进大门又缩回，一颗心像小免子一样突突地跳。想到家中生病的丈夫，慧娟一咬牙，壮着胆，闯了进去。支书背靠着椅子，见有人来，放下报纸，抬了一下头，起身顺手弹了弹手指上的香烟灰。“喔，是洋塘村重生家的吧，刚要通知你把资料带来，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这不今天村委会就是讨论你家实际困难一事，你男人身患重病，失去劳动能力，加上孩子读书，是符合低保和贫困户条件的。”支书接着说，“回去吧，材料报给镇上，很快会解决的。”

没过多久，又是星期天，儿子要去学校了。慧娟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忧心忡仲的。她把中午蒸好的干莱，一点点的往小土罐灌，然后用锅铲把反反复复的压着。她深知儿子在校读书，一个星期只能指望这些干莱了。她越想越心酸。

忽然家里一条骨瘦如柴的小黄狗，有气无力叫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特别凄凉。慧娟听到动静，知道有生人来了，扭过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工作衣，手拿卷着的材料纸，双眼特别有神，带着一股朝气，显得精明能干。

“您好！是重生嫂子吗？我是镇上扶贫干部祝清，从今天起，你家是贫困户，一切困难由我负责。”说完扶扶眼镜打量又一下四周，见发黄的墙壁挂满了蜘蛛网，慧娟的儿子穿着他父亲缝满补丁的衣服，手提土罐站在一边。祝清鼻子一阵发酸。

(五)

走进房间见重生靠在床上，整个人浮肿得很厉害，皮肤苍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边上歪斜靠壁的小橱面上，半碗稀饭摆着，筷子整齐的摆在一边，显然重生未动碗筷。祝清和他谈了一阵话，老实巴交的重生才听懂祝清来意，得知是上面来帮扶的。重生一双眼直呆呆盯着祝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妻子到镇上反映困难才几天，自己一个说不到三句话的庄稼人，就有人来关心他了，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整个身子一挺，紧紧抓住祝清双臂，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伏在祝清怀里，一个人呜呜的哭出声。

重生抹了一下脸，慢吞吞的拖着脚，从破旧衣橱抽屉拿出彩超，说他肾不好，需要服药治疗。家里现在一贫如洗，田地都长岀一人多高的茅草了。

祝清掏出笔记，仔细的一件件记上。他深知这次扶贫，不能粗放扶，一定要精准地去扶贫。扶思想贫和产业贫。不仅自已要真抓实干，还要脚踏实地，了解实情，还要多学习，勤谈心，掌握重生家实际情况。真正做实扶贫政策，让它落地开花，让贫困户能够感到真正温暖。

医院的医生们进行了沟通，医生们说重生这种病非常罕见，换肾风险很大，只能保守治疗。村干部也告诉祝清，他这个病是不能缺医少药的。村里也经常帮重生想办法，解决生活上的一些困难。只要把病情控制住，有了低保和政府救助，孩子读书和家庭生活上的问题都不会太大。

经扶贫干部祝清的努力奔波，重生炎症终于很快控制住了，能够出来慢慢走动晒晒太阳了，一些轻微的家务事也能做了，医院做尿透，自已一个人去不用妻子陪了。

现在重生在区内住院治疗零支付，还免收新农合费用。家里每人每月还有元补助，儿子在校建档立卡每年领取一千元助学金。

去年扶贫干部祝清帮栽的马家柚，今年全都生了，黄灿灿一大片，像大元宝似的压弯了枝桠，预计到明年田里的马家柚会有大批量上市，到时候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家里几十只鸭子，今年也可以卖了。有时祝清帮忙做农活，累得满头大汗的，重生心里过意不去，叫他歇歇喝碗茶，总说没事我也是穷苦出身，年轻人累一点没什么，休息一夜第二天就会好的，只要你们能脱贫，过上好日子，我才配拿政府薪水，对得起自已良心。

慧娟也知道，家里真正要脱贫，自个儿还要苦干实干。

政府政策再好，自已也不能"等靠要”只要有目标有志气吃苦肯干，她相信好曰子会越来越甜。

如今重生夫妇逢人就说，干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自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是政府政策好，他早就妻离子散了。感恩政府，感恩自已幸运生在这个时代。

这么多年，见过很多官员，他们对老百姓说过一些好听的话，但现在想想，那些话纯粹是作秀，没有谁真正为老百姓办过多少实事。这次扶贫干部的一言一行，和那些发自肺腑的话语，他们用实际行动在阐释着他们的扶贫理念。他们才是习书记派来的大救星。

编辑：周杨芳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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