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丰侬 母亲打来电话,要我赶回去看看家里的老屋。从县城到乡下老家不过十多分钟的车程,当我再次站在老屋前看着它苍老残破的样子时,心里不由生出许多感慨,关于老屋的回忆也陆续浮现出来。最熟悉最难忘的,要数那朴实的大石磨和浓郁的豆腐香。 小时候爷爷常讲,他做的豆腐特别好,挑到周围去卖总是很快就卖完。爷爷这话从奶奶和父亲口里得到了证实,我顺便知道爷爷因做得一手好豆腐而得了个和豆腐有关的外号。 在我心里,爷爷能拥有那份得意劲自然少不了家中大石磨的功劳。石磨其实是两块扁圆形的硬石头,上下合面才能使用;上部一块的顶面边缘凿成圆环,环圈以内凿成浅凹弧面,靠环圈处留有一圆孔,用作喂料口,侧边装上一只木耳朵,两块石头的合面处是平的,其上刻满了斜槽,黄豆与清水在这里化身为生豆浆;石磨直径差不多有两尺,呈青黑色,显得端正朴实,一如家里人。在我看来,石磨可算是家里的宝物了,不仅结实耐用,而且随祖辈父辈经历了沧桑,它身上沉积了老家过去的岁月。 石磨论年龄可能比爷爷还老,如今早已不再工作,我每次看见它都感到亲切,耳边仿佛会响起它转动时唱出原始而浑厚的歌声。要使石磨唱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石磨要安放得又平又稳;其次,需给它配上一个叫“扭钩搭”的搭档,扭钩搭是一个丁字形木制件,一端竖杆插在磨盘的木耳朵上,另一端横杆用麻绳悬挂在屋梁上,通过它推拉转动磨盘;然后,是最重要的,推磨的人要有一定的技巧和耐力。 在我个头和气力还小时,大人推磨,我和弟弟负责喂料,觉得很好玩,看到生豆浆源源不断流出来,并散发出阵阵清香,心里已想着豆浆豆腐的美味;有时,为了早些完成任务吃到美味,暗喑多喂料,很快就被大人发现,差点挨父亲的打。等到自己推磨时,我才体会到让石磨唱歌实在够辛苦,双手一推一拉、身体一倾一缩间构成一个节拍,如此反复不停,歌声才不断。 磨好的生豆浆虽然又好看又香,但要变成豆腐还得费一番功夫。在一口大铁锅里把浆水加热煮熟,把握好温度,然后舀入一个叫“千斤”挂起的豆腐巾里过滤,流下来的便是熟豆浆了。 这时,急忙拿出早已备好的大碗,装得满满的,喝到嘴里的那个香那个味啊,有说不出的舒服!豆浆如何像魔术般变成豆腐呢?平凡的石膏有神奇的力量,边加边搅拌,把握好用量,当一缸致密、均匀、洁净又富有弹性的清香四散的白中微黄物生成时,便大功告成了。 多年前,家里生活贫苦,豆腐算上等菜不能常吃到,每吃一次都想把味道全部吞下。多年后,生活过好了,记忆中的豆腐香似随旧时光渐渐行远,我再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而我,一直对豆腐怀有特殊的情感,因为它两千多年的历史容纳了我家的辛酸和幸福,也因为它的清白品质与富足之寄托。 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