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8/27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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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有一部贺岁片叫《老炮儿》,大导演冯小刚最有情怀的一部电影,反复出现的两个字,叫:规矩。冯导一出场,提笼架鸟,活脱脱像是从王朔小说里走出来的一样。电影的开场很精彩,一出城管戏,直接看出了六爷的理儿和面儿。在这条胡同里,六爷生活得怡然自得,游刃有余,顽主姿态尽显。什么是老炮儿?北方话是老混混,北京话是老顽主,通俗说法是老流氓。他们为了争夺地盘,为了自己的所谓的“信仰”而战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北京顽主最为鼎盛的时期。十年浩劫、国家失序,成年人在水深火热的“斗资批修”中饱尝痛苦,还在读书的十几岁的孩子却获得空前的自由。身处不同家庭的孩子开始滋生矛盾、争斗不断,通过殴斗来“拔份”,顽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中应运而生。顽主以穿戴将校呢、塔帽为时尚,什刹海冰场、莫斯科餐厅、新街口、平安里是他们的常去之地。茬架、递葛、板儿砖、嗅蜜……共同组成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那群人,如今他们都成了“老炮儿”……现在自称“老炮儿”的BJ人,往好了讲就是“年轻时候混过社会,到老了还想按照“老规矩”、“老经验”趟事儿的人,就像电影里的六爷。往坏了说,就是“经历过生死的大流氓”,就像已经被拍成剧的白宝山。他们,有的年轻时候进过“炮儿局”;有的带头跟几百号人茬过架;有的身上留下了不少刀疤……暂且不去评价好坏,毕竟他们只属于那个年代,今天的年轻人更无法体会他们曾经“战斗”的气息。01要说这北京“混混儿”横行,还得打百十年前的南北城对立开始说起。简单介绍一下,真正的南北城,过去老北京城的南北城,可以说是“满汉”分界线!北京城又称为“四九城”,“四”就是皇城的四个门,“九”就是内城的九个门。那准确的北京南北城分界线到底怎么划分?北京城的南北城就是内城和外城。北城为内城,南城为外城。所以您看到的九个门,实际上是最早北京城的整个版图,也就是北城!北城人大多是明清官宦的遗老遗少,有些虽然家族破败了,但他们“指点江山、品评时政”的习惯早已约定俗成,很多人管这些人叫“侃爷”。这也就形成了南北城文化的差异,导致了后来时局的变革。这“外面”的七门,是明嘉靖年间修筑的,在此之前并不存在,因为它们的出现,北京老话又改成“内九外七,皇城四”。外七门就是南城!早年间南城人的来头儿比较复杂,很多都是打河北、山西流入的汉民,会做点儿小买卖、有点儿手艺,要么就是“卖苦力”的,他们落地生根也就形成了南城的“市侩文化”,感觉南城文化里的圆滑和世故多一些,很多人管这叫“京油子”。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是顽主最为鼎盛的时期;北京流氓圈的大佬们锁在了南城,而且南城的流氓大多是新疆服刑回来的,所以心最齐,南城大佬的江湖地位不可动摇。到了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人们都挖空心思赚钱,顽主们也慢慢走向了衰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几次全国规模的严打,不少胡同的老炮儿被抓被劳改被枪毙,据说当年曾有两辆发往新疆的专列,里面全是北京老炮儿。虽然如此,但江湖依旧是这边刚退下,那边又粉墨登场,北京城从来就不缺主角儿。时光荏苒,四九城老炮儿之间的恩怨情仇,是这片江湖里永远的传说,现在听起来像讲故事一样。不过,有一个人不在了,但名声还在。这个人在《阳光灿烂的日子》、《血色浪漫》等电视剧里出现过,是当年一统四九城顽主的大佬,说是大佬,其实他死的时候年纪并不大。年4月29日11时50分,在东城区友谊商店内,来自马里的新闻工作者代表团团长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驻华使馆秘书的夫人分别被人用刀砍伤,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起伤害外国人的重大案件。所幸的是,二人经及时抢救后脱险。制造这起恶性外交事件的人叫杨国庆,是一个市井混混儿,他的父亲解放前是地主,并且还做过国民党还乡团团长,解放后被枪毙。杨国庆认为,是GCD搞得他家破人亡,所以他成年后一有机会就搞破坏并以此宣泄仇恨。“杨国庆事件”后来被定性为阶级报复。之后,北京出现了镇压流氓的高潮。在公安部长谢富治的授意下,凡是在公安机关“挂了号”的、哪怕只有轻微犯罪行为的人员,都由基层派出所提供名单、地址,由红卫兵抓到各个学校,实施“群众专政”。于是引发北京政府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除社会渣子的运动。大批无业青年被强行解往西北参加劳动。在这一过程中,多人被打死打伤,这一事件被称为“打流氓”。年11月10日,上海《文汇报》发表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清华附中的一些学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把和部分教师以及学校领导之间的一些具体的意见分歧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来认识。年5月10日,清华附中学生骆小海写了一篇文章,题为《从我校领导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看我校是如何对待毛泽东思想的》,批判了校领导,指责学校没有把毛主席的书作为最高指示。同日,清华附中万邦儒校长在全校大会上讲话,作了“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的动员报告。预班卜大华等一些学生认为校领导在报告中有三个“没有强调”,既没有强调这场运动的深远意义;没有强调在运动中要自觉革命;没有强调树立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他们认为不强调这些,那就是假革命。5月29日傍晚,在圆明园遗址上,卜大华、骆小海、邝桃生、王铭、张晓宾、张承志等十来个学生聚在一起,他们开了一个小会。与会者认为,为了迎接阶级斗争暴风雨的来临,为了更加有力地与校方进行斗争,有必要成立自己的组织,并一致同意使用张承志(后来成为著名作家)曾用过的笔名“红卫兵”来一致署名所写的大字报。“红卫兵”意为“毛泽东的红色卫兵”。这就是全国第一个红卫兵组织。那时还是孩子的他们决不会想到,“红卫兵”三个字以后会风靡全国,演出了一幕幕人间悲剧。年8月13日,北京中学的红卫兵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了十万人所谓"斗争小流氓"的大会。会上,老红卫兵们拼命殴打被斗争的“小流氓”。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百万红卫兵。接见后,北京的暴力事件大规模升级,史称“红八月”。著名的“红八月”,也让一颗颗“战斗的心”就在这帮年轻气盛的H卫兵身上生根发芽!H卫兵何时开始打人,没有确切的时间概念,但肯定是从殴打老师开始的。以清华附中为例:年8月26日晚上,清华附中H卫兵召开全校性的“斗争会”。会场在清华附中五楼大教室。

主持“斗争会”的是清华附中H卫兵的负责人卜大华。“斗争会”开始前,一般的教职员工列队从东门进去,然后面朝西坐下。

“黑帮”则排队从西门进会场,站成一排,等候“斗争”。

所谓“黑帮”全称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反革命黑帮”,是那时候已经被当作“阶级敌人”“揪出来”的人。

H卫兵从殴打老师开始,然后冲上社会,先是对所谓的“黑五类”进行抄家和殴打,最后发展到打“流氓”,各中学H卫兵还专门成立了“镇流队”。实际上,演变成了在大街上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拉来暴打。那时,北京的一般老百姓对老H卫兵的作为极其愤恨。特别是老H卫兵带有强烈的“血统论”色彩,以“革干”、“革军”出身的高干子弟为主,本来他们就和平民百姓中间有一道难于填平的沟洫,现在竟有了随便打人的特权。一般老百姓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们在“红色恐怖”之下,已经到了不敢怒不敢言的地步。这时真正站出来和老H卫兵叫板的,的确是北京底层的顽主。当然,是因为老H卫兵攻击他们在先。04北京顽主中第一个遭殃的是一个叫“西山老大”的顽主头子,他组织了一个叫“红山会”团伙,专门同老H卫兵作对。“红山会”的标志是人人穿一件红背心。老H卫兵们暴跳如雷,居然有人敢同H卫兵作对!他们开始在大街上见到穿红背心的就打。一时间,北京老百姓心惶惶,连商店里的红背心全都卖不出去了。8月的一天,老H卫兵得到情报:“红山会”今晚在某地集合。闻讯后,H卫兵迅速行动,大队人马准时包抄集会地点,终于将“西山老大”生擒。“西山老大”是个硬汉,无论怎么打,怎么吊,怎么捆,怎么用皮带抽,他都不服软。最后,H卫兵想出了一个新招。在一条甬道上,一群H卫兵押着“西山老大”往前走着,后面一帮H卫兵举起当年军训用的木枪,对准“西山老大”的后背,喊一声口令,猛一下刺过去。这是一场十分残酷的“游戏”,“西山老大”一次次被刺倒,又一次次站起来。那天,“西山老大”活活被H卫兵刺死在木枪下。到了年,对老红卫兵们来说,却已换了人间。毛主席把WG的重点放在了整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身上。许多老H卫兵的父母一夜之间也成了“黑帮”,他们立刻就成了“狗崽仔”。这些“血统论”的鼓吹者们马上就得到了“血统论”的报应,过去受他们欺压的平民子弟打起他们这些新“狗崽仔”来也一点不手软。北京中学的老H卫兵们成立了“联合行动委员会”,进行了“反抗”,而且冲击了GA部,甚至喊出了“拥护LSQ!”的口号,但基本无济于事,他们的人缘太差,得不到社会大多数人的同情。最后许多老H卫兵被抓进了监狱,“联动”也被取缔。这时,老H卫兵组织出现了分化,一些父母仍在台上的人重新组织起自己的H卫兵组织,他们基本属于军队干部子弟,而且大都是一些初中生。

而这些小H卫兵早已丢失了老H卫兵的“使命感”,变成了游手好闲、寻衅滋事的代名词。

在“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浑蛋”的血统论下的影响下,青少年这个群体很快就有了明显的阶级分化。

当时北京的顽主分为两派,一派就是以部队大院的高干子弟为主的H卫兵团体,一派就是没权没势北京穷人家孩子为主的胡同顽主团体。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大院子弟和胡同顽主注定是两个不相容的阵营。

大约从年下半年开始,这些仍然以“老兵”自称的干部子弟开始了和北京顽主之间的大规模冲突,不过已经不是为了“革命”,而是为了争“地盘”、“拍婆子”(强行和女孩子交朋友),在社会上“拔份”。

那时候的北京城内,三天两头发生打群架事件,用的凶器也从开始的木枪和“打狗棒”发展到匕首、三棱刮刀和切菜刀。

那时候,“H卫兵”和“北京顽主”有两个必争之地:“北海”和“北展”。谁占了这俩地儿谁就是北京的老大!

到了年夏季,“老兵”和“顽主”双方都有了自己的领军人物。

“老兵”方面最出名的是王小点,年出生于南京,其父开国少将。

在部队大院中长大的王小点,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欺负人但绝不能被人欺负,要打架就要打胜。

在那个“唯血统论、唯出身论”的年代,响亮的头衔足以让他称王称霸。

对部队大院子弟们来说,他们在外行动,常常是群体而上,谁胆怯或是不敢出手,回到院里便会被奚落甚至孤立。

WG开始的年,王小点在北京翠微中学初三读书,1米8左右的个子,是学校的篮球健将。8月,他和另外6个同学在翠微中学发起成立了H卫兵。老兵里有一个叫曹京生的,身高1.8米,体格健壮,少年时热衷于散打、拳击、摔跤等运动,是个格斗好手。在1京城各路人马与计委大院的争锋中,沦落江湖的曹京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计委大院的孩子王。他带领人数众多的计委大院子弟,形成了赫赫有名的“山头”,成为老兵群体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到了年失势之后,老兵们开始到处捣乱。按老兵的话来说,他们虽然不能在政治上发挥作用了,但是还可以收拾流氓。年5月29日,H卫兵成立一周年的时候,老兵们在天安门广场召开纪念大会,有组织地喊出口号:“镇压流氓!打倒流氓!”但那些大院子弟喜欢兵团作战,不过,一旦在群殴时己方里有一个被打倒,其他人就全跑了。这是和顽主区别最大的作战特征。而北京顽主这一方,公认的一号人物是“小混蛋”。05不光是老兵们,在“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等最高指示的不断煽动下,几乎各个阶层都被唤起了暴力的潜质,特别是“痛打落水狗”式的群体暴力倾向。经过“红八月”残酷打击的顽主,休养生息,开始复苏。这时,顽主基本上以地域为界,以有名望的玩主为核心,自发组成后来的一个个“码头”,并开始了彼此之间的兼并和冲突。年的北京江湖上,顽主派系有东华门的小姚子、北京站的砖头会(就是用茶叶包包着砖头,打仗的时候用砖头做武器)、棒子队(报纸裹着擀面杖),东四的铁片儿、猎狗为首,达志桥的菜刀队。当时以德胜门为中心的北城地区码头密集,加之历史恩怨,冲突尤为剧烈。在这一狭窄的地区,就有德内、德外、后海、什刹海几个大的帮派。如果加上周边的新街口、西直门、太平湖、外馆和地安门等,可谓群雄并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但刚开始,北京的顽主们并没有太重视,直到年夏天,顽主们才把道上的规矩整明白。这一年,几名北京顽主中有头脸的人物趁乱从新疆、宁夏、青海回流北京,齐聚西城平安里大影壁后面的一个小酒馆,检讨北京顽主被连锅端掉的经验教训,拟定了四条玩的规则。当时,一个人用包排叉的黄草纸把这四条道规纪录了下来:1、不欺负好学生;2、茬架不许追到家里去,不报复伤害家人;3、佛爷跳槽必须经过玩主。4、不抬人(全世界黑道共同的缄默原则),盗亦有道。其实,订立规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新街口一个叫小狐狸的顽主因为抬人,被几个道上人报复,找到他的家里去,给了几刀,几乎毙命。那么,抬人是否应受到无界限的报复?讨论的结果是,家门里面安全是更高原则,无论如何,不得逾越。关于佛爷跳槽必须在玩主之间解决的规则,目的是保护生产力,防止出现一仆事二主的情况发生。否则,佛爷在压力下极易挺而走险,明知不可为而强为,风险加大。当时,就有西外的一位神佛为逃避几位惹不起的哥哥的追索,自动往里面折的事情发生。好学生,就是不玩的人,不得侵害骚扰圈外人,是最高原则。当时,由于老红卫兵打流氓运动的余威尚在,顽主方面羽翼未丰、群龙无首,在那个夏天之前,双方基本相安无事,各玩各的。年,顽主中十六、七岁的“新街口小混蛋”渐成气候。这一年,后来成为“小混蛋”左膀边作君已在厂桥一带打出名气,后来成了四九城的“菜刀王”。边作军的父亲时任工业大学的药剂师,解放前是傅作义部队的上校军医,文革时被打为“黑5类”。也是在这一年,“小混蛋”又收服了后海的王山。那时,青少年中盛行养鸽子,谁的鸽群强大,谁就“拔份儿”。

王山运用自小学到的军事知识,经过秘密侦察、线路踩点儿、制定作战计划和调动分配兵力,一夜之间,就把后海沿岸几家最知名的养鸽大户抄掠一空。

那一次,抢了一百多尾好鸽子。其中最优秀的是一尾老“点子”,据说曾有人用一大车高粱米外加一辆七成新“凤头儿”自行车交换,主人都没舍得出手。

鸽子弄回来,圈在一所小学的操场上,左近轰动,参观者众,蔚为壮观呀。但是还没风光够,“小混蛋”带着一帮人就恶狠狠地找了来。

王山手下的乌合之众登时就四下里跑得没了影子,就把一圈鸽子和四横竖留在了操场上,被“小混蛋”等人围了起来。

“小混蛋”恨恨地问:你他妈的抢了人家的鸽子,还不知道藏起来?

王山呛声说:人家的鸽子?谁的?我抢来了就是我的!

“小混蛋”就动手抢鸽子,王山力单势孤、无法招架,就抓住那只值一大车高粱米的“老点子”,一把就把鸽子脑袋拧下来,扔给“小混蛋”。

“小混蛋”当时心疼得又吸凉气又跺脚,一连声地叫祖宗。一个什么都不懂,百无禁忌的小流氓就这么和“小混蛋”这个顽主认识了。

后来,“小混蛋”多次对王山说过: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什么都不懂的。

“小混蛋”真实姓名叫周长利是北京西城区积水潭、新街口一带平民子弟顽主的首领。“小混蛋”的父亲特别严厉,因建国前开过铁匠铺,家里被归为资本家。建国后,成了第三机床厂的锅炉工,家里还有六个孩子,小混蛋排行老大。“小混蛋”并不混蛋,在家反而很懂事,天天带着两个小弟弟睡。家里不管谁生病了,都是大哥“小混蛋”医院,然后还买三分钱一包的米花糖给弟弟妹妹们分着吃。因为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要有吃的,小混蛋也不舍得和弟弟妹妹们抢,总是告诉他们说自己吃过了。“小混蛋”家原来住在西城区西海北沿5号,后来一家8口搬到德胜门城楼与西海之间的一个简易楼里的二层,楼前就是西海的北沿,周家和邻里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后来因为家庭经济条件的缘故,到了一九六六年他上初中就停课了,出来工作养家。不过,那时的工作都是等分配的。“小混蛋”个头不算高,只能算中等个子,从小就去体校练习武术,后来改练散打,所以肌肉发达,动作敏捷。“小混蛋”是个非常仗义的人,上学的时候虽然总打架,但多为帮朋友打架,每次帮朋友打完架,回家就会被严厉的父亲一顿暴打,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服过软。“小混蛋”的水性极好,曾经还在颐和园救过落水儿童,由此看“小混蛋”这个人还是比较善良的,并没有电视剧中演的那么冷血。总而言之,“小混蛋”是一个有争议的人,有人说他凶神恶煞,有人说他义薄云天。“小混蛋”打架也确实非常凶猛,出了名的不要命,打起架来一顿乱捅。但他出名并非因为打架凶猛,他的外号本来叫“周疤拉眼儿”。因为一次“拔份”,把另一帮顽主“大浑蛋”打倒了,所以就得了“小混蛋”这个外号。

“混蛋”这个称呼,在北城平民阶层中,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并无恶意的随口语。“蛋”字后带儿音,指小孩子天真不懂事。

因为“统一”了新街口和德胜门一代而名声鹊起,每次打仗前,他只需要说一句:我新街口小浑(混)蛋。报了名之后,他手下的小弟们就往上冲,这样一来,“小混蛋”的名气越叫越响。小混蛋的职业是吃佛爷。什么叫“佛爷”?公共汽车上专门溜钱包的。这帮小偷偷完钱包都要给这些吃佛的人进贡,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大院子弟也有“吃佛”的,当然是少数,因为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缺钱。大院子弟和顽主还有一个区别就是喜欢扎堆,一个干部子弟拍婆子看电影约会,结果发现整个场子都是他的哥们。所以,在60年代早期顽主不敢轻易招惹干部子弟,直到“小混蛋”的出现,这些胡同的小混混才有了正式的称号一一“顽主”。“小混蛋”的刀子玩得好,二尺来长的三棱刮刀就在腰里别着,一身的国防绿,两把菜刀叉车把,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无人敢管。“小混蛋”手下叫菜刀队,有上千人,他们从来不怕干部子弟,有时甚至追着这些军区大院的孩子们打到长安街上去。几次大的战役都上了国内的“内参消息”,而这些故事也让小混蛋在北京城扬名立万。06“小混蛋”成名的第一战发生在年的六月,地点在西单闹市。

当时,无论老兵还是玩主,常常三五成群地去饭馆吃饭。老红卫兵认为最有面子的去处是莫斯科餐厅、新侨饭店、东风二楼等。

玩主们大多去北京的老字号,如烤肉季、同和居、沙锅居等,基本上井水不涉河水,也没有什么事端发生。

就在“西单商场血战”发生的前一天,“小混蛋”突然心血来潮,带着边作军、王山几个人就去了新侨饭店吃早点。

当时餐厅里已经坐了一桌老红卫兵,他们对这群痞子也涉足这个几乎是贵族领地的高尚场所先是惊愕继而愤怒,他们怒目相视,还高声叱骂了几句。

为了避免矛盾和老汉不吃眼前亏,王山就拉着“小混蛋”要离开,倔强的“小混蛋”坚持非要在这里吃饭不可。

结果,“小混蛋”和边作军、王山几个人缩在一个角落,不敢看那些老兵一眼,甚至自己人之间也不说一句话,极不舒服吃了那顿早点。

吃饭的时候,“小混蛋”对面包上抹果酱的吃法显然不能适应,他向服务员要咸菜,服务员对“咸菜”非常夸张地表示不理解。边作军就对人家解释,说酱豆腐也行。服务员指着外面说,吃酱豆腐?外面,街对面!

吃咸菜的事让另外一边的老兵们一通哄笑,大声地骂出“土鳖”之类的词语。

后来,那顿饭总算灰头土脸地吃完了。受了屈辱的“小混蛋”几乎一天不说话。回到锦什坊街王某家后,“小混蛋”就问谁知道那拨人是哪个学校的。

王某说,可能是三十五中的卫某(西城区著名的老兵领袖,西城红卫兵纠察队发起人之一)。事后分析,王某可能是误指,也有可能是有意借刀报复,他也是三十五中的,文革初期曾遭到老兵和西纠的迫害。

“小混蛋”记住了卫某这个名字,但到底是不是卫某,他根本不想去核实,他要报复的是一个权贵阶层,以及那个阶层的全体!

第二天上午,“小混蛋”等五六个人去西单商场闲逛.而就在西单商场里面发生了另一件事,成为了事件的导火索——“小混蛋”戴了一副墨镜。

当年,墨镜是高干子弟和老红卫兵的标识性装备,一般顽主绝不敢如此招摇,而“小混蛋”偏偏就戴了这么一副墨镜。

在商场里,迎面碰上一大群老兵,为首的一个大个子拦住“小混蛋”,劈手就把他的墨镜给摘了下来.他看了“小混蛋”一眼,问一句:丫的,哪儿的?随后,他又把墨镜杵回“小混蛋”的脸上,一群人扬长而去。

“小混蛋”一下子蒙住了,脸涨得通红,但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说了一声:追丫王八蛋!带着几个人就追出了商场。

西单大街上到处都是穿黄军装的老兵。路边上有几个老兵骑着自行车,一脚蹬在马路牙子上,似乎正在等人,为首的一个人个子高大,正是卫某。

卫身材高大,相貌端正,显得成熟稳重,远不象新侨那帮人的傲慢轻狂。

追出商场后,锦什坊街王某当即指着这几个人高叫了一声:卫某!

王山一眼就认出,前一天在新桥饭店没有这个人。于是,王山怕打错了人,捅了篓子,赶紧告诉了“小混蛋”,但此时的“小混蛋”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立即就向卫某扑了过去。

卫某还来不及反应,额头上就被“小混蛋”抡起的武装带上沉重的铜扣砸中,卫某顿时血流满面,连人带车扑倒在马路上。其他几个人也拔出腰里掖的刮刀向老兵群冲过去。

西单大街一片混乱。

西单血战后的第二天上午,王山按约定又去锦什坊街的王某家。发现王某家被砸得一片狼籍,而王某也躺在地上,脑袋成了血葫芦,面目全非。

得到消息的“小混蛋”赶到后,医院,然后召集了十几个人再去西单大街报复老兵们。但西单大街格外清静,穿黄军装的老兵们几乎一夜之间就全不见了。

事实上,就在这天起,老兵中就流传开一个消息:一个以小混蛋为首的流氓凶杀集团已经开始了对老红卫兵的凶残报复行动。他们是还乡团,他们与老红卫兵的斗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07

西单血案发生后,双方曾经有过一次相当正式的谈判。

顽主方面的谈判代表是王山,与卫某直接见了面。首先代表己方对误打了卫某道了歉,而卫某表示,老兵方面去锦什坊街报复王某一事,他并不知情,但他可以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事件。

这次会面,卫某通情达理、诚恳磊落,给王山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让代表己方谈判的两个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无论是卫某还是王山,其影响力已经无法控制事态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老兵和顽主这两大集团所起的冲突,如同两列开足马力的列车,轰隆隆地对撞而去,是人力无法阻止的。

从一九六七年夏天起,整个秋冬两季,血案频频发生,冲突由小到大,终于演化成两大集团的大规模正面对撞。

在这个过程中,老兵方面已经完成了领袖换代,卫某等潇洒倜傥、才华横溢的老一代红卫兵领袖相继退隐,而自发产生的新一代老兵领袖则是那些更具攻击性、破坏性的亡命徒式人物。

在顽主方面,“小混蛋”也终于完成了对全市玩主队伍的整合,成为了北京黑道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公认的南北城统一的众望所归的领袖。

此时,“小混蛋”已经是动辄就可以召集上百人出动,与西郊各大院进行大兵团的对峙的大炮筒子了。

小混蛋不再是周疤瘌眼,也不再是周长利,而是开始以“小混蛋”扬名。

月坛一战之后,紧接着又发生了紫竹院突围战。

有一天,“小浑蛋”带着十个兄弟在紫竹院玩耍,结果碰上了八十多个H卫兵,都是骑锰钢自行车来的,一百八十块钱一辆,凭票买,那时就好比现在的宝马。

H卫兵前面挂着钢丝锁,一边晃钢丝锁,一边说“小混蛋”他们的武装带过时了。

于是,“小混蛋”和他的兄弟们抡着棒子就上去,没想到,H卫兵们一打就跑了。

“小浑蛋”就大声喊:抢车!

这一战,“小混蛋”和手下的顽主们就骑了十一辆自行车风风光光回去了。

随着战利品的增加,在着装上,“小混蛋”为代表的顽主们的装束和H卫兵一模一样,走在路上很难分辨,互相经常要“盘盘道”。

在中山公园,来自部委大院的H卫兵问小混蛋:“你哪部的?”

“小混蛋”也不说话,直接上去就打:“什么部的,装你丫的。”

顽主则问:“你哪儿的?”

要是答在某地域活动就要报几个人名,报对了就可以放过。

08和那个时代所有的年轻人追求一样,小混蛋只喜欢H卫兵的军装。“将校呢,塔帽,这些都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只有高干子弟才能穿。要在气势上和H卫兵一争高低,怎么办?扒衣服、抢帽子,就成为大院子弟和胡同顽主双方之间最理直气壮的打架导火索。“小混蛋”常常会打了大院的H卫兵,抢了衣服,就拿出军官证和大家玩闹:“我爸爸是军官!哈哈哈哈!”“小混蛋”这样的做法,引起了H卫兵们的愤怒和反击,于是,就有了在西直门“小混蛋”夜间遇袭一事。

有一天,“小混蛋”等人在西直门内大街一户临街人家的房子里“刷夜”。

按规矩,凡是要在人家过夜,必须在午夜之后才能入住,既防止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又不愿给主人家找麻烦。

那天在街上胡乱转悠到天快亮了,困得没辙了,“小混蛋”才带着我们几个去了那家人家。轻手轻脚地,进去就挤着睡了。

几乎是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嘈乱的人声,许多辆自行车飞奔而来,停车踢车支子的通通声清晰入耳。

紧接着,就有人开始踹门。

“小混蛋”等人睡的这间房子临街,门上挂着门板,每踹一脚就轰轰作响,整个小屋都跟着乱颤。

“小混蛋”第一个从床上跳下地的。他当时也有些慌,站在地上愣着。王山刚穿上鞋,门就被踹开了,几条汉子蜂拥而入。

王山抄起一把板凳就向进屋的人砸过去,被“小混蛋”拦住了。

“小混蛋”很严厉地呵斥:你砸人家干嘛呀?睡你的!

然后,“小混蛋”问进来的人:你们找谁呀?深更半夜的!

来人说要找小混蛋。“小混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把进来的人推开,自己走到门口,探身向外看了看,指着西边说:那边,胡同里。

街上还有许多人,乱了一阵,然后就狂风般卷进胡同里去了。“小混蛋”追着人家后面还喊了一嗓子:嘿,小心着点儿。那帮王八蛋,可都带着刀呢!

西直门遇夜袭之后,“小混蛋”组织了几次反击。战术是以小分队堵截在西郊各大院进城必经的复兴门、阜成门路口,遇小股老兵进城出城,即以突然动作从路边冲出,扑上去就打,打了就走。渐渐地,“小混蛋”这些顽主们就不限于打人了,还抢衣服(军装,当时叫“扒皮”),羞辱女孩子等。

后来不仅袭击分散的老兵,连大股老兵也常常遭到拦截。

有一次,边亚军、王山两个人从阜成门外护城河西岸的小路向北走,迎面遭遇一百多个老兵,后来知道,他们为了躲避阜成门道口这个凶险之地,特意走了小路。

路很窄,且无岔路,发现对方时,双方都已经无可退避。

姓边的这位爷掏出一把大号刮刀跑着迎上去,立逼着人家往回走。对方稍一迟疑,边抓住最前边一个大个子的衣领,举刮刀作势就要捅。

顿时,在河边小径上挤成一团的老兵们不由自主地齐齐地发出一片哀告声。那声音里的无助、悲怆和愤怒,以及边爷的咄咄逼人、趾高气扬,至今仍无法从四横竖的记忆中抹去。

一时间,恐怖情绪迅速在各大院蔓延开来。各种凶杀、抢劫、强奸的传闻经过多道加工改造后,广为传播。

大院子弟们人人自危,一个想象出来的凶残的、强大的流氓暴力集团不仅时时刻刻地威胁着他们的人身安全,而且威胁着他们的高贵和尊严。

这个流氓集团,是大院子弟们的死敌,而这个集团的首领,就是不杀不足以平兵愤的“小混蛋”!

当然,顽主和老兵之间,也不是说没有和解的可能。

一九六八年三月的一个晚上,“小混蛋”带着人与一位家住百万庄的干部子弟领袖有过一次秘密会见。

这位干部子弟温文尔雅、热情诚恳,而且很有政治头脑和思想水平。一见面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国家政治形势,还告诉“小混蛋”,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等等。

在整个会面过程中,“小混蛋”几乎一句话都插不上,只是不住地点头,感动得眼睛甚至都湿润了。

当晚有个约定,由这位领袖出面,约西郊各大院的头面人物与“小混蛋”见面、谈和,从此双方罢兵,尽弃前嫌,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09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约三点钟左右,“小混蛋”一行十三个人骑着八、九辆自行车,来到月坛公园附近,这是和那位领袖约定的时间和地点。

在那时,自行车算是大宗财产,比人命更值钱,特别是有的车是从朋友处借的,弄丢了无法交待。

但对“小混蛋”等人来说,等来的不是和谈,而是一场血战。会面原来是一场精心筹划的圈套。

“小混蛋”一行十三人几乎来不及反应,几百名手持凶器的老兵就从前后两个方向围拢了过来。

当大敌逼近时,应战队形却是非常松散的环状阵形:把自行车放在中间,十三个人环自行车站成一圈。

迎面方向过来的老兵们黑压压地一大片,在狭窄的马路上挤压过来。为首的一个喊了一声:谁是"小混蛋"?打死他!接着,老兵们就玩命般的扑了上来。

弄清楚对方是专来找“小混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小混蛋”掩护在后排,但回头一看,后面的马路上,大队的老兵黑压压地排成密不透风的阵形,也已经一步步地堵压过来了。

前后两路人马迫近后,迅速向两翼伸开、合拢,把“小混蛋”和其他十二个人紧紧地包围在一个小圈子里。圈子正中,就是那几辆自行车。

老兵一方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包了“小混蛋”们的饺子太兴奋了,还是因为太紧张了,包围圈合拢后,他们并没有立即下手,而是有过一阵短暂的停顿双方对峙。

这时,尽管双方在人数上非常悬殊,但敢于先动手的的一方,还是能在瞬间争取到主动。

在这一点上,老兵方面暴露出了他们在实战历练和个人勇气方面的不足。

事后,“小混蛋”多次和手下人总结此战时说过,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一条不知死活、上去就开牙扑咬的狗。那时,他们还没有这么一条领头的狗。

月坛公园突围,极其惨烈。先动手的是“小混蛋”,他手持一把刮刀,完全没有犹豫,照直就向眼前的人群扑了过去。猝不及防地,那把刮刀就砸在老兵里一个男孩子的面门上,顿时鲜血就喷溅出来。

人群大乱,老兵方针里很多人在挤压推搡中摔倒,滚成一团。

王山刚开始时有些惊慌,大脑里一片空白。但观察到对方更紧张以后,立即就变得格外清醒和冷静。他做了一个判断,这时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死死地跟着“小混蛋”,或者一起死;或者,从刀丛中突出去。

场面实在太混乱了,王山跟在“小混蛋”的身后,和边亚军踩着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体,连挤带撞向人群外面突,但连续两次被地上的人体绊倒。

王山第二次摔倒可能是过于慌乱,再加上人人群的挤压、推撞,很长时间没能爬起来,还是“小混蛋”拽着他的衣服把他从人堆里揪出来的。

突出重围后,“小混蛋”和王山、边亚军三个人沿着马路向城里方向狂奔,真正的凶险这时才开始了。

最初的混乱过去后,老兵们迅速组织起来,其中最凶悍猛勇的一群骑上自行车,玩命地向“小混蛋”等人追了过来。

边亚军被追上后,老兵里不知道是谁用一把钢丝锁的铅头重重地抡在他的后脑上,整个人一个趔趄扑出去撞在马路牙子上,锁骨断裂,顿时昏死过去。

老兵接着就追上了四横竖。钢丝锁抡击发出的啸音就在耳边不断地回响,铅头一下又一下地几乎是擦着后脑勺落在身后。

惶急之下,王山做了一个急停回身、举刀迎刺的动作,紧跟在身后的人猛拐车把躲避,连车带人摔了出去。

王山来不及喘息继续向前跑,等快跑到阜成门时,后面更多的人又追了上来。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深褐色柞蚕丝军装的高个子,粗壮而骁勇。

王山从马路窜上便道,这家伙轻巧地一提车把,也跃上便道,抡起钢丝锁就向王山的脑袋上砸。

这一下别说回击了,就是稍有停顿,立时就会被砸躺下。再说追兵太多,速度又极快,撞也能把你撞飞了。

这时,“小混蛋”跑在最前面,离王山大约有四五步远。危急中,王山下意识地喊了“小混蛋”一声。

“小混蛋”猛地停步,让过王山,然后他抬起左臂护住头,右手顺势就是一刀,戳进柞蚕丝的臀部……

在护城河边,“小混蛋”、王山两个人站住了,手持刮刀、面带凶相。追击的人也远远地站住了,没敢再追上来。

和“小混蛋”一起去的有个人,姑且叫他“小A”,在那个危急、慌乱的时刻,这老哥坚持不肯丢弃那辆从亲戚家借来的旧自行车。向外强突时,小A也跟着跑了出来,后来鬼使神差地,他又返身跑了回去推那辆车子,被一扎抢刺中大腿。

从地上爬起来,他还要推那辆车,又被扎了一枪。

最终他满身是血地骑着车子回到城里。腿上和屁股上的创口并不深,但半年多以后,还是不能愈合,后来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的。

后来才知道,老兵们在那次行动之前,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刀子和扎枪头上,都涂抹了药粉。他们的父辈,当年在对付日寇时,也是这么干的。

这一战,老兵和顽主之间的仇恨结得更深了,深到无法再调和,除非一方领袖被杀死。

10

一九六八年的早春,酿成了北京玩主历史上最血腥的“中山公园血案”,这件事是因为“小混蛋”和一位女H卫兵“老八”之间发生的“拍婆子”事件引起的。

“拍婆子”这个用语是从西郊干部子弟聚集的大院中流传出来的,较之市井子弟的“带圈子”,算是先进文化了吧,很快就成了全市青少年共用语言。

一九六八年的五四青年节那天,“小混蛋”等十三个人结群去中山公园游园。

刚开始,“小混蛋”等人在中山公园里闲逛,走到南园一块很幽静的地方时,遇到了两个老兵打扮的很漂亮的女生。

这两个女生很明显有挑逗的意思,她们忽而快步趋前,然后站在前边搔首弄姿,又不走了。“小混蛋”一伙人就往回走,她们又赶过来,再次挡在前边。如是竟有四五个回合。

于是,“小混蛋”就让王山前去搭讪,王山骇异之极,坚持不肯去。边亚军自恃相貌清朗,且自吹是有经历者,主动上前说话。

“小混蛋”他们就远远地看着,那两个女生坐在甬道边的石阶上,把头埋在手臂上,不说话,甚至连抬起头看边亚军一眼都不肯。

边亚军站在她们面前,躬下身问话,人家不理他,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边亚军尴尬地直起身,无趣地走开了。

在这个过程中,其中有一个女生抬了一下头,向“小混蛋”他们站的方向瞄了一眼。“小混蛋”就对王山开玩笑:看你呢。

事后,有人说这两个女生分别叫“萝卜六”和“傻七”,是西郊某大院男孩子在按相貌给院里女生排序时,行六和行七的两位。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随后,“小混蛋”一行人就闲逛到公园最北端的筒子河,十三个人就租了几条船下水。

筒子河水面狭窄,三面都是高墙,只有南面可上岸,岸边上戳着一排铁栏杆。水面上当时没有别的船。

刚下船,操桨不熟练,几条船乱撞,还没把船摆顺,就听见南边岸上有人高喊:嘿,晃什么晃,在那儿上来,都给我上来!

猛一回头,只见南边岸上铁栅后面,密密麻麻地几百个老兵围堵了上来。水面上,有的船犹豫,原地打转;有的船缓缓向南岸靠近。

同在一条船上的王山和边亚军,边拼命向岸边划,急乱中一只桨掉在河里,两个人抢另一只桨急划,但仍稍慢了一步。

“小混蛋”和一位叫海蓝的在同一条船,海蓝当时负责操桨。他们俩第一个奋力向岸边冲了过去。

“小混蛋”站在船头,船未及靠岸就蹿了上去。海蓝把两只船桨扔上岸,跟着也上去了。他和“小混蛋”一人一根木桨,“小混蛋”打头,向对方扑了过去,到了之后“小混蛋”二话没有,上去就动了手。

王山、边亚军等人也很快接续上去。对方被打懵了,除了几个头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其他几百人轰地一声星散,公园上空响起一片凄厉的令人心颤的喊叫声。

此时,十三个人全部上岸,四处追打。有的发疯地猛跑,有的实在跑不动了,就往灌木丛里躲。

当时,“小混蛋”和王山、边亚军没有参与继续追打,而是在岸边察看那几个受伤老兵的伤势。

按照“小混蛋”的嘱咐,由边亚军把其中伤势比医院去。这样,边亚军就先离开了。

但这时,真正的恶斗其实还没开始。

在高大的灌木丛下,一个矮胖的玩主(后来在玩主的殴斗中死亡,姑隐其名吧)正用刀子比划着逼迫躲在树丛中的一个老兵装束的女孩子脱衣服。

女孩脸朝外,佝偻着腰,半蹲半坐在树棵子里,拼命向后退缩着。她的一身海军军服已经全脱了下来,套在了矮胖子身上,女孩身上只剩下窄条背心和三角内裤。

矮胖子伸出刀尖,挑起女孩的背心……

一声尖叫,女孩一下子尿了出来……

海蓝冲上去推开矮胖子。矮胖子一脸横肉,骂了一句,举刀就要刺海蓝。

王山也愤而拔出刀子,矮胖子转身就跑。

海蓝追上去,把衣服抢了回来,扔给女孩。

这时,“小混蛋”找到四横竖,说老兵们跑出公园前门后,汇集了在天安门广场上的老兵,现在已经有几千人了,正在反身扑了回来,得赶快冲出去。

接着,“小混蛋”匆匆离开,已经走出了很远了,海蓝又拉住王山,指着后面的灌木丛,说那个女孩还没出来。

王山无奈又跑回去,发现女孩的头发被绞在了树枝上,挣脱不开了。王山心慌气急,揪住女孩的头发拼命猛往下扯,女孩负痛,尖利的惨叫声,刺人心魄,至今不绝于耳。女孩哭叫,焦躁的王山顺手踢了她一脚才止住哭。

这一战能冲出中山公园重围,海蓝的勇气,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年,中山公园的东门被封闭,整个园子只有南面金水桥这一道出口。还没有走到南门,从敞开的大门洞里,远远地就能看到从金水桥到公园大门前的空地上,严严实实地堵满了黄军装,正拥挤着向门里滚压进来。

“小混蛋”等人站住了,老兵们也看见了他们。这时,“小混蛋”说了他那句著名的话:反正我要从这儿出去!你们谁想出去,跟在后面!

说完,“小混蛋”棱起眼睛,咬着牙,满脸凶相地迎着人群走了过去。

按照以往交手的经验,双方列阵对撞,在相距十几米时,对方的阵形就会发生动摇。但这一次不同,人数太悬殊了,而且,经过多次历练,他们已经不再是那个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更何况,他们身后就是狭窄的金水桥和不断涌上来的各路援军,已退无可退。双方逼近,对方阵形坚如磐石,竟一步不退。

双方相距只有一两米时,“小混蛋”突然指着最前面的一个戴着一顶新军帽的大个子,狠狠地说了一句:就这顶帽子,我要了!海蓝,给我抢过来!

海蓝应声扑了上去,跳起脚就去抢夺大个子头上的军帽。大个子有些慌乱,用手捂着帽子挤开人群往后躲。

接着,由海蓝领头、“小混蛋”随后,一杆子人追随着大个子汇入人群中。也有人试图出手阻挡海蓝,但海蓝依然凶巴巴地:没你事儿,今天,爷就要他的帽子!

本来人多势众的老兵,突然间却一下子成了被抢帽子的“弱者”!老兵们一下子就全傻了眼,还没醒过味儿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杆子人挤挤撞撞地冲了出去。“小混蛋”一行到了长安街上,拦住一辆大一路,匆匆上了车。

大一路车重新开动后,只见海蓝手里竟抓着两顶帽子。在大一路车的后面,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水般的黄军装自行车队,正一路狂追而来。

这一次的中山公园遭遇战,老兵们付出了流血和羞辱双重的代价,“小混蛋”对老兵的作战达到了他最风光的顶峰。

这一战,同样风光的是海蓝,因为在遭遇战之后,顽主界多了一个说法儿,就是海蓝能“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这里简单介绍下顽主海蓝,海蓝堪称胡同顽主界里的第一美男子,极其白净的脸上一双细长的凤眼,肩宽腰细,顺顺溜溜的。

海蓝天生走路有毛病,左脚有些颠脚,因而右肩就稍微向前倾斜。那时夏天都穿长裤,时兴把裤腿挽上一截(就像今天的“七分裤”)。为了掩饰左脚的毛病,海蓝总是一个裤腿长一个短。

因为帅哥海蓝的缘故,大家也就都觉得这样子好看,“小混蛋”生前,也一直是这副装扮。

后来,海蓝和已经嫁给别人且生了两个孩子的初恋结婚了,可惜的是新婚的红喜字还没有褪色,他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死了。

11

不久,“小混蛋”结识了他短暂一生中可能是唯一的女朋友。

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大家就根据中山公园那段“艳遇”加以想像,把她称作“老八”。

“老八”常穿一身黄军装,面色白净,眼睛很大。在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眼睛里,“老八”这种女孩子应该是很漂亮的。

据“小混蛋”的兄弟们回忆说,最初见到这个人时,就觉得“老八”这个人的神情有些怪异。与她说话,她似乎完全听不懂,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你,似乎是在猜你说什么。

后来才知道,她是东亚某国驻华外交官的女儿。来华仅一年,还不怎么会说汉语。

在那是一个把人分为等级的时代,等级间的偏见、歧视和仇恨,时时刻刻都在制造着谎言。

叫“老八”的女孩和“小混蛋”相识后,各种流言迅速在西郊各大院传布开来。

原始版本是,小混蛋这个低贱血统的流氓,强奸了高干的女儿。

后来还有了升级版和黄色版。被玷污的对象渐次演变成“八一学校的才女”、“最早起来造反的某著名老H卫兵”等等。

此外,还演绎出了诸多的细节,颐和园的山洞、电闪雷鸣的深夜、火烧隐秘部位的毛发等等。如同白毛女成为阶级斗争的动员令一样,“老八”也成了激发阶层仇恨并最终形成杀戮的火种。

很快,西郊各大院迅速集结起很多被仇恨和愤怒烧红了眼的H卫兵,他们动辄几十上百人地冲进城里,呼啸过市。

有时,在深夜秘密集合,长途奔袭,扑击某一莫名其妙的地点。

杀死那条低贱的狗,成为了第二代、第三代高干子弟H卫兵最激动人心的政治目标。他们捍卫的,就是自己高贵的等级和血统不被玷污。

风声鹤唳,形势极其紧张。在那段日子里,“小混蛋”见到王山他们,总会不忘叮嘱的一句话就是:在家呆着,别出去。

这里插一句,中山公园血战之后,王山和“小混蛋”之间就渐行渐远了。因为在中山公园血战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小混蛋”一直在忙于结交和应酬,也结交了太多老兵阵营的朋友,忘记了自己是胡同顽主的身份。

当时,“小混蛋”也很得意,认为自己已经受到了对方的尊重,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这些结交将给他带来了高尚等级的朋友,忽略了像王山这样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顽主的感受。

王山和“小混蛋”关系最紧密的的时候,几乎是天天泡在一起,不是你找我,就是我找你。“小混蛋”声名日盛,早已经不直接带“佛爷”了,日常花销由较低级别的玩主们不定期的“成数儿”地提供。

“佛爷”上贡其实是给顽主交保护费,当然也不是白交的,“佛爷”本人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带这个“佛爷”的顽主就要帮其出头摆平。

当年,王山远没有“小混蛋”那么大的“份儿”,除了每天分手时“小混蛋”给一些零用外,钱的主要来源还是靠“洗佛爷”。在天将晚未晚的时候,站在新街口电影院广场外面的马路边上,走路的坐车的佛爷们都能看见。身上有钱的,或是有事相求的,就会自动凑过来,或亲热或谦恭或偷偷摸摸地往你口袋里塞上一把,是多是少并不点验,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有几次,“小混蛋”为王山“戳杆子”(撑腰当后台的意思),也陪着站过几回街。这种时候,收成就远远好过平日。

顺便说一句,那时在顽主中,最被鄙夷的行为是“码银子”,就是弄了钱不给手下人花,自己藏在家里房梁上。钱攒得差不多了,然后就宣布金盆洗手“不玩了”。

这种不玩,往往说了也白说,几个顽主联手,不把你成码的银子敲干净了不算完。那时,你再洗手,就没有人搭理你啦。

一天,“小混蛋”陪王山站街,恶作剧地提出要和王山打个赌:两个人并排靠墙站着,有佛爷过来,都闭上眼睛,不许睁开,也不许说话。天黑以后再数数谁口袋里的钱多,然后小吃大,钱多的把钱全部上贡给钱少的。

那天王山挺紧张,搞了不少小动作,佛爷走到身前,听动静是想要把钱塞给“小混蛋”时,就眯缝着眼睛,射出严厉的目光威吓。有几次,钱都碰到“小混蛋”的口袋了又缩了回去,转投王爷啦。

佛爷一走,王山就放肆地狂笑不止。“小混蛋”气愤地踢了四好几脚。

就在这一天,新街口的佛爷小白子走到“小混蛋”和王山面前,一人给杵兜里几张钱票,但迟迟不走,就在那儿站着。因为“小混蛋”和王山按约定不许睁眼,直发急。就在这时,小白子抽抽达达地哭了起来,讲了他们家发生的事。

小白子有个姐姐在南京读大学,闹文化革命回家来了,被胡同里一个从宁夏十三师回来的叫“皮猴子”的强暴了。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小白姐姐在家里洗衣服,大白天的,皮猴子进院去就把晾着的衣服摘了,抱着就往自己家跑。

小白姐姐追了去,按在屋里就被强暴了。事实倒在其次,这个过程的简单、粗暴、肆无忌弹,让人无法容忍!“小混蛋”听完气得当时就拉着王山去找那个皮猴子。

在胡同口憋了一天,逮着了这小子。皮猴子又瘦又黑,一副坏相。

当时,“小混蛋”和王山都没动手,就在旁边看着,是别人打的。打得很惨,皮猴子就像一架鸟笼子,整个被踩跨查了。

皮猴子伤好后,基本上就残废了,背佝偻得很厉害,走几步路就喘。但就这个残废的猴子,开始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地追杀“小混蛋”。

“小混蛋”曾经几次遇险,王山后来又几次恶打过皮猴子,但始终没能把他的仇恨和注意力从“小混蛋”身上引开。每天,皮猴子都一把刀、一瓶浓硫酸整日揣在身上,得空儿就下手。

一天傍晚,“小混蛋”、王山等十几人从北海后门上无轨电车,谁也没有注意到皮猴子也在车上。皮猴子迅速下车,佝偻着腰小跑着绕到车的另一边,掏出硫酸瓶子就向半开着的车窗户里面甩。

当时,周长利就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他缩缩脖子躲过了,车里却是一片惨叫声。周长利后来说,隔着窗玻璃,他看见皮猴子那双眼睛是血红的。车开走了,皮猴子连咳嗽带喘地一直在后面追了好远。

对付这种“流氓”,你能怎么办?除非你彻底把他灭了,杀了他。

杀人,你有这个决心和勇气吗?玩主毕竟不是黑社会,他们在胡闹,但他们还残存着对社会的希望,保留着对自己前途的憧憬。皮猴子抓住的,就是这一点。

不是黑社会,那么,顽主就什么都不是,连条光棍都算不上……

世间事很有意思,就像有人说的那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该发生的,终究是要发生的!

年6月23日,“小混蛋”和边亚军、宝蛋几个弟兄由西单“沁园”饭庄吃完饭后出来。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拿着小孩玩具(一种装电池的冲锋枪,前边能够冒出火花)互相对射打闹着玩。巧的是,王小点和弟弟王毛点、朋友刘胡子在西四乳品店吃完酸奶出来。王小点和王毛点哥俩,还与刘胡子骑车由北向南,正好碰上了“小混蛋”一伙,刘胡子提醒王小点:“是小混蛋。”王小点知道这下子凶多吉少了,“小混蛋”是个疯子,专和老兵作对,见一个打一个,根本不问青红皂白。于是,他下意识地解下自行车把上的钢丝锁,却发现一个名叫宝蛋的光头用刀顶在了自己的屁股上,“小混蛋”的手下上去就要扒他的军装。双方僵持了片刻就动起手来,王小点的弟弟毛点头上挨了一砖头,首先挂彩。“小混蛋”一伙人多势众,不光身上带着家伙,满地的砖头也是他们的武器。王小点的腿上也挨了重重一板砖,他还没缓过劲来,忽觉脑后生风,扭头一看,但见“小混蛋”的小兄弟边作君抡着一根木棍朝自己后脑勺揳来。王小点慌忙扬臂拦挡,手腕上的大英格瑞士表被打得粉碎,肩膀也被木棍上的钉子划得鲜血淋漓,这根木棍本是垃圾箱的木柄,被边作君当作武器随手拽下。与此同时,王小点的军装后襟也被三棱刮刀刺了个口子——幸亏他躲闪及时,没伤着皮肉。吃了亏的王小点跑去叫人,回来时那伙人已全部撤离,唯有“小混蛋”一人站在街上,双臂抱于胸前,神情凶狠冷漠,一副有种你放马过来的好汉模样。王小点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小浑蛋,三天之内我不碎了你,我的王字横过来!”据说,酿成“小混蛋”之死的仇怨就是这么结下来的。王小点他们先到西城分局报案,让公安人员看自己的伤处。公安人员说这个周长利我们也在抓,可是抓不到。王小点说我们帮你抓。公安人员说那好啊。王小点问如果在抓的过程中打起来怎么办?公安人员说打人还是不行的。王小点问如果他打我们呢?公安人员说那当然还是可以还手的。聪明的王小点认为这已经算是为自己所筹划的报复行动征得了官方的授权。第二天,王小点一大早便找到了在老兵中颇有号召力的苏新民。一向以仗义和敢担当著称的苏新民一听哥们儿挨了打,再联系到这段时间内不断有老兵遭小混蛋伤害的事实,立刻怒从心头起,决定教训一下这伙专向干部子弟叫板的流氓。他们召集起二十来个人,抄起家伙,开始寻找小混蛋一伙。一路上不断有人参加,人越聚越多。听说是去灭小混蛋,大家既兴奋又紧张。他们很快便打听到了小混蛋的所在。12打了王小点兄弟后,“小混蛋”就对边亚军和宝蛋说:要打就要往狠打,要不然就别打,人家明天非要来报仇不可,明天咱们避其锐气,出其不意,不跟他们打,咱们明天出去玩去。于是,“小混蛋”就和其他七个人约好第二天去香山,谁也不许带家伙,只能拿着吉他,手风琴等物品,约好早八点在动物园对面广丰餐厅聚齐。六月二十四日早晨八点左右,“小混蛋”、边亚军等几个人来到了昨天约好的广丰餐厅。因为时间还早人还没有到齐,只有七个人先到了。七个人吃完早点后,还差一个人没有到齐,边亚军便出去看看为什么还没有来,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成群结队的老兵已经快到跟前了。再往远看,后面还有一拨一拨的老兵正在往这里赶来,看到边亚军之后嘴里大喊着“快来呀,他们都在这里呢。”边亚军赶快回到屋里对大家说:“他们来了,已经上来了。”当时因为大家身上谁都没有带家伙就只有“小混蛋”自己身上带了一把芬兰匕首,“小混蛋”就对大家说:“该来的早晚要来,先撤出去再说。”边亚军因为前几天受伤还没好,头上缠着纱布,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小混蛋”说:“我头上的纱布太显眼了,一块儿怕谁都出不去,你们往后走,我往前走看看能不能冲过马路。”当时,动物园的对面是一片商业区,南边有一条东西向的铁道,铁道边上是条土路,通向二里沟和甘家口之间。“小混蛋”带着那六个人就往南冲,跑到一堵墙前面,“小混蛋”和邱子就往墙上托人,托过去四个人之后,后面追赶的老兵就到了跟前了。邱子就让“小混蛋”快走,自己回过身来准备抵挡,怎奈人数太多了,把邱子挤到墙边动都不能动,一群人朝邱子身上砍了九刀,不管怎么说,他好歹还算是保住了一条命。邱子本是个拂爷(职业扒手),据说偷钱包的技艺炉火纯青,他的手筋被砍断,从此无法再操旧业。翻过墙后的“小混蛋”气喘吁吁的跑到二里沟无轨电车站时,被他王小点的小弟弟王小六等四人截住。只有15岁的王小六初生牛犊不畏虎,朝着“小混蛋”的后背砍了一冰镐,并命令“小混蛋”跪下,扒了他身上的裤子和懒汉鞋,摘了他的手表。等到苏新民、王小点带领的大队主力追上“小混蛋”时,“小混蛋”的身上只剩下血迹斑斑的白色圆领背心、一个蓝色裤头和一双草绿色军袜。“小混蛋”突然挣脱开去,只穿着绿色军用线袜朝前跑。老兵们追上去,有人朝他背上砍了一菜刀。他停了下来,一群人骂着,一路推搡着他走。小胖子、刘凯等人在后面用刀子顶着“小混蛋”,小六夹着他的鞋和裤子。看见王小点,“小混蛋”就说:“小点,你的手表丢了,我赔你。”王小点说:“你不用说赔我,我知道你会偷,你的东西都不是好来的。”这时,“小混蛋”抬起头,看到了老兵中一个叫小谭子的人,小谭子和“小混蛋”不但认识,而且关系也算不错。情急之下“小混蛋”就问小谭子:“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管?能否向诸位老大求个情,放过自己。”小谭子看到苏新民等人冷冷的目光,自知倘若求情,不光救不了“小混蛋”,连自个儿的安全都堪忧,只好对“小混蛋”说管不了。“小混蛋“绝望地对小谭子说:“那你拿这把刀捅了我吧!那我今天就交给你了。”说着就把手里的那把芬兰匕首递给到了小谭子的手里。双方交战,一方主动递刀对给另一方表示示弱,这是江湖规矩。“小混蛋”以前就在寡不敌众、身陷险境时主动递刀让对方捅自己,这一不太高明的手法竟屡屡奏效,使他多次化险为夷。这时,一群人都看着小坛子,眼露凶光,小谭子挂不住了。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当即接过刀:“你他妈废什么话,你以为我不敢叉你?”说着,挥手就是一刀。锋利的匕首从“小混蛋”的左侧腋下刺入……“小混蛋”刚用手一捂,后面追的人就赶到了,围住“小混蛋”用手里的家伙一通招呼,“小混蛋”当时就窝在那里不能动了,局面迅速失控,老兵们乱刀齐下。本来没准备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的王小点此时想拦也拦不住了。等到大家发现“小混蛋”被扎成血葫芦的时候,准备送“小混蛋”医院抢救。正好旁边有个骑车看热闹的路人,刘沪生遂命令他:“你过来!骑车带上他!”看热闹的骑车人不肯干,说:“这人浑身全是血,我不带他。”刘蛮横地说:“你带不带?你不带他,连你一块揍!”此时“小混蛋”还很清醒,对那人说:“你就带着我吧,弄脏了你衣服,我买新的赔你。”那人不得已,带着“小混蛋”骑在中间,王小点骑在最左边,在他们之间是小谭子。“小混蛋”的右边是马猴子,再边上是刘沪生。一群人沿着水电科学院医院骑去。突然,有人拿着擀面杖冲上来,一下子打在小混蛋头上……等到把“小混蛋”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这一年,小混蛋才18岁,叱咤四九城的江湖枭雄其实半道上便咽了气。当天下午,“小混蛋”的父亲用平板三轮车把“小混蛋”的尸体给拉回家,晚上边亚军帮着他父亲在家门口的后海给“小混蛋”清洗尸体。当时,“小混蛋”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砍得不成个了,边亚军找来一身全新的藏蓝学生装,全新的蓝色回力球鞋给“小混蛋”穿上,头上又戴顶绿军帽,腰里扎上了俄式武装带。边亚军还连夜通知了北京城里顽主头面人物,大家同仇敌忾地发下毒誓,一定要向老兵们讨还血债。“小混蛋”死后的第二天上午,边亚军带领一帮顽主在全市几处地点发动报复性行动,西单和鼓楼相继发生了流血事件。当天下午,约两百多名老兵骑自行车浩浩荡荡地进入玩主集中的西城城区,誓言彻底诛杀“残匪”。队伍自西单北上,过平安里后,分路进入新街口南大街西侧的几条胡同(这在以前是绝不敢想象的),示威般穿行而过,出赵登禹路后才又汇合。四九城内,一时人心惶惶。为防止发生事端,周父打算对“小混蛋”拉送去偏远的东郊火葬场秘密火化。边亚军却要大张旗鼓的为“小混蛋”举办风风光光的告别。但火化当天上午,边亚军经过甄别挑选的二十几个顽主在西单路口集合,分乘七、八辆机动三轮车(北京出租车的始祖型,全包厢,司机都是由排子车工人改练的),排成一串赶往东郊。小混蛋的父亲和亲戚见这些人来了,就悄悄地撤了,把“小混蛋”留给了他的朋友们。“小混蛋”穿了一身新的蓝制服,因流血过多,人显得萎缩、枯瘦,那身衣服也大,皱皱巴巴的。有人就在他的腰间重新系了一根簇新的校官武装皮带,又给戴上一顶黄军帽,才多少有了些往日的影子。等着火化的当口儿,顽主本性和好心使然,有人在各个停尸间瞎溜达看热闹,发现了一个少女。少女穿一身花团锦簇的棉袄棉裤,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有股子喜兴气。据说,少女是与家人怄气自缢的。几个家伙嘀咕了一阵后,确定由边亚军去和少女的家属谈。不一会儿就传出来说是谈成了的消息。好几个人立刻兴冲冲地跑过去,簇拥着把美少女推了出来,和“小混蛋”并排摆放在大厅里。这时,送别遗式才开始,大家轮流地和“小混蛋”告别,向他鞠躬,也向少女鞠躬。火化后,“小混蛋”的家属拒绝认领其骨灰,最终骨灰由“小混蛋”的江湖大哥叫焕一的人认领。焕一身在江湖,居无定所,只好把这份骨灰长期背在身上。后来,焕一被捕判刑,“小混蛋”的骨灰也不知所终,和那个时代一起随风而去了!如今的生活,再不可能、也再不需要这些打打杀杀的“老炮儿”了!法治社会,奉公守法是最基本的底线,而这些老炮儿身上的优点,我们可以借鉴,至于那些血雨腥风的故事,就让他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吧!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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